第八章 他的女孩

【指挥官，第三次收网失败。】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公元2017年4月24日，08:26a.m.。

吱呀……

安黎听到声响，抬起头热切地向姑娘打了声招呼：“早上好呀！”

“早啊！”

姑娘心情听上去很不错。看来昨天晚上睡眠质量很好。

安黎开心地想到。

“楚芸，过来看一下这个。”

等楚芸从卫生间里出来后，他将放在桌上的一叠纸推向了她：“这是我刚刚在书柜的暗格里发现的，我觉得你有必要看一下。”

“书柜暗格？”

“嗯。没想到吧？我也没想到这书柜里竟然还藏着机关。”

楚芸有些惊讶地瞧了瞧书柜，也没多纠结，便拿起那叠纸看起来。

“这是……”

一份文件？

“如果这文件上说的都是真的，那我这几天打算去别的区域探索一下。”

安黎一边慢吞吞地喝着水，一边说道。事实上这份文件内容基本都是他瞎编的，它的用途仅仅就只是替他说一下“避难所”的存在。

“不管怎么说，‘避难所’的条件肯定会比我们这个地下室要好。我想去看看有没有去那里的路，或者其他的相关资料。”

哗啦……

楚芸很快就浏览完了文件。

“如果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……”

她回忆起那漆黑又漫长的走廊和那闪烁的红色警告灯，心头难免有了些抗拒。

“我……我想和你一起去。”

“嗯。”

安黎轻轻应了一声，放下水瓶：“可是外面很黑。”

他也清楚，以姑娘的性格，她肯定不会袖手看着安黎跑上跑下。但是他真不希望姑娘跟着他一起出去。他还记得，当年他探索W区的时候，可是差点折在那里。

要知道，他那时候才刚刚成年，未成年人是不能开车的。可W区有一个密码和汽车档位有关。

鬼知道E区和A区又会是什么鬼题目。

还有那陷阱……

这都是为了防谁啊？搞得这么阴间。

“……没事，我不怕黑。”

“不仅仅是黑的问题。我们这个区域是个封闭的区域，想去往其他区域估计只能通过通风管道。我看过了，那管道很狭窄，只能通过一个人，而且我还不清楚管道另一头的情况。你要是出了什么问题，我没办法把你带回来的。”

“那如果你出了什么问题呢？”楚芸听出了安黎不想带上自己的意思，“两个人总归好照应一些啊！”

“……我不会出问题。”

安黎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比较自负的：“我体格健壮，没那么容易出问题。就算出了问题，我也有自信完整地回来。”

“那我也……”

“你别逞强！”

安黎按住姑娘的肩膀，把她摁在椅子上：“直觉告诉我那地方对你来说危险的很，你相信我就行了。”

“是你不相信我！”

楚芸挣扎着：“我体育成绩也不差！我还比你大几个月！你为什么不让我去！”

安黎皱着眉：“那你说说，你为什么一定要去？”

“因为我——！”

觉得你做的太多了……

我也想做些什么……

“两个人一起效率肯定会更高啊！有个人帮忙总是好的！”

“我们要那么高的效率干嘛？我们的食物储备还有不少呢，外面的风暴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会消散，避难所也不会长脚跑了，探索的事真没那么着急。”

“……”

楚芸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无可辩驳的理由。如果给她一点时间想想，肯定还是能想出来的，但是安黎并不打算这么做：“放心吧，交给我一个人就行了。”

姑娘气急，她想指控安黎不讲道理狂妄自大，但又觉得这指控并不怎么站得住脚；她想质问安黎是不是看不起她，但又觉得这话太过了。她知道安黎就是觉得外面危险，不想让她出去，想要孤身涉险，这样出了问题也不会波及到她——

怎么可能波及不到！

他现在是她最后的朋友！

激动淹没了其他的情绪，上涌的热血充斥了头脑，她将文件拍在桌上，心头有勇气鼓起，有话语喷涌。借着从所未有过的勇敢，她大声喊出了心底最深的想法：“可我不想你留我一个人在这！”

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羞耻，她感觉自己双颊发烫，于是心头又有万般委屈漫延。刚刚说出的话就好像被拔掉的塞子，她只觉得心底的委屈宛如汹涌波涛，抑制不住。

她不想安黎留她一个人在这里。

这无关感情。

也无关其他。

她就是不想，不想一个人呆在这个灰暗的小盒子里。

那一天，她只不过就是眼睛闭了又睁，就好像是眨了下眼，这世界陡然只剩下了她和安黎两人。

这不是天灾，这是末日。

人类的末日。

她知晓这末日的源头，她的一切恐惧皆来于此。她害怕她下一次眨眼，这个世界，只剩下孤身一个她。

是，她知道，她知道安黎不会抛弃她。安黎做了太多太多事情了，是他从死神手里抢回了她，是他给了她这七天的光阴、给了她接下来数个月的时间、给了她那未来可能存在的无数日夜。安黎做了太多太多事情，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，什么都没有。她一直都在被动地接受。她不想再这样了，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，不管是外星二度入侵，还是他们逃出生天，她都希望能够站在安黎的身边，和他一起面对，她不想……

她不想，在下一次眨眼之后，便猝然就要迎接结局。而她依然，什么都不曾做过。

安黎并不知道少女的心思。他看着好像要哭出来的女孩，有了些不知所措。但是他是安黎，在他这里，任何事情都比不上楚芸的安全重要。

“我不会去太久的啦，上午去，中午就回，三个小时，怎么样？”

在他看来，女孩大概只是单纯的害怕孤单，或者怕他一去不回了吧。

“放心啦，很快就回来的啦。你看会儿书的功夫我就回来了。”

他尝试着安慰女孩，可是女孩要的并不是他早点回来。

安黎不知道这些，他只知道他要女孩毫发无损。他筹划了这么久，做了这么多，布置了这么多，抛弃了这么多，如果还需要依靠女孩来帮他，如果还要将姑娘置于险境，他就算喝了孟婆汤、来世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，也会本能地给自己一巴掌，痛骂自己的无能。

可是他没法跟女孩解释探索的危险。还是那样，如果可以，最好不要告诉楚芸他前面那一百年都做了些什么。

她不需要知道那么多。

两个人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心事，都不愿轻易告诉对方。没有人能找到破解这僵局的突破口，他们于是就犟在了那里。

都不愿意退一步。

…………

……

到最后，还是安黎先让了步。

“如果你一定要去，我想我也拦不住你的。”

安黎心想自己也不能每次出门时都把楚芸锁在门里，那实在有一点过分了。倒不如约法三章，大家各退一步。

“你可以跟着我，但是我必须在前面打头阵。如果我没有发信号表示安全，你就在原地待命，不许跟过来。”

他板着脸提出了自己的要求。

“如果你一直不发信号，那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？”

女孩也冷着脸，提出了质疑。

安黎摇了摇头：“那不会，我不骗你。更何况，我又不会只探索一次，我没办法一直耍这种把戏的。”

楚芸带着几分怀疑瞪着安黎，盯了半晌，勉强点了点头。

“那就这么说定了。”安黎松了口气，“我回头找找对讲机，我记得我当年好像收藏过几部，现在应该还能用。啊，对了。”

安黎看了看钟，脸上又浮现出了熟悉的笑容：“你早上想吃些什么？”

“一块压缩饼干就可以啦。”

“你吃那东西干嘛？”安黎有些奇怪，“不想吃面包了？”

“不想吃面包了，想尝尝压缩饼干。”楚芸歪头看向他，“你平时不也吃的是压缩饼干吗？”

安黎有些哭笑不得：“我平时吃压缩饼干……我比较喜欢吃那玩意啊，以前没事都当零食吃的。而且那压缩饼干放了很久了，没其他东西新鲜，我自己把它解决掉就行了。”

他站起身来：“我给你拿点别的吧，我去看看有没有别的口味的面包。”

他说完便准备出去。但楚芸比他快一步跑到门口，拦住了安黎：“你站住！”

她狠狠地瞪了安黎一眼，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些许方才的委屈：“你就呆在这！我自己去拿！”

说罢，转身出门。

……

安黎总是会在饭点问她一句“想吃什么”，然后帮她把食物带过来。她居然差点忘了她可以、也本应该自己去拿。

不知道什么时候，安黎为她做的这些小事，都已经成为了习以为常的惯例。她似乎完全习惯了安黎的照顾，而安黎也对这些顺手而为的举动毫不在意。

……

楚芸打开隔壁房间的门，看着眼前一箱箱摆放整齐的食物。

安黎并不是一直都在吃压缩饼干的。一开始他和她吃的一样，但似乎自从他拿压缩饼干搞怪之后，他就一直在吃了。她一开始本来没什么想法的，兴许是他喜欢吃饼干呢？

但昨天，她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。

就是一种直觉，她觉得安黎好像这几天吃的很少。

他一开始是不是一顿吃两块来着？

楚芸打开存放压缩饼干的箱子，拿出一包来，看看包装上的生产日期，确实是很久以前生产的。

撕开包装，咬一口。

干，咸。

和那些面包罐头……根本没办法比。

她想起安黎说，有吃的就行。

他真的喜欢吃这种东西吗？

她茫然地看着身边摞起来的箱子。

安黎不会是要把这些都留给她吃吧，他怎么像是老父亲一样啊哈哈哈哈……

……

安黎，你也没有出去的信心，是吗。

……不，不是。

她莫名想起了梦境中被周围所有人助攻的那对情侣。

她取出一瓶矿泉水，借水咽下了口中干得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。

昨夜，她也是做了梦的。但昨夜的梦不像前几次那样信息量庞大，昨夜的梦仅仅只是一场旅行，一场男孩和女孩的假期之旅。她一口一口，慢慢地啃着饼干，一边回忆着梦境，心中思考的问题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调换。

总会有少年会救下自己的女孩。

她是他的女孩吗？

他分明已经有了私定了终身的爱人，不是她。

可是……

梦中的安黎，他说他只喜欢过楚芸一个人。

是平行世界之间的差异吗……

为什么会有……这种差异呢……

…………

……

安黎在走道里靠墙站着，想着刚才的事情，有些懵圈。

怎么了这是？

是他买的面包不好吃吗？

吃压缩饼干干啥，那玩意又干又硬的，还没什么营养，谁会喜欢吃这东西啊。她怎么还一副要抢着吃的样子？

今天她好奇怪啊感觉……

生理期到了？

等下给她温一杯水好了。至于压缩饼干……她大概吃一次之后也不会再想吃了。

吱呀——

门打开了。楚芸走出房间，抬头，安黎的脸庞正巧撞入视线，占据了全部的眼眸。

“你……怎么站在这里？”

楚芸轻轻把门关上，莫名有些紧张。

“等你出来啊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怎么样，好吃吗。”

“……今天中午你不许吃压缩饼干了。”

“……那我吃什么？”

“我给你挑。”

“……也不是不行……”

“那就这么说好了。”

“……行吧。”

……

今天的楚芸很奇怪。

晚上，姑娘已经睡下。安黎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，对白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百思不得解。

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他出去探索……不知道为什么早餐一定要吃压缩饼干，还为此闹脾气……不知道为什么早上看书的时候一直在看着他这边发呆……不知道为什么中午一定要给他挑选食物，不许他吃压缩饼干……不知道为什么下午下五子棋时一直心不在焉……

他有点头疼。

不过这应该不是大事……应该不是……

明天再看看吧……

也只能明天再看看……

明天也不一定看得出来什么，他隐约记得生理期好像要持续3到7天。

他也不是没有试过直接问她怎么了……但她说没什么……

……他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看不懂刚成年小女孩的心思啊……

……心烦。

食指敲击的频率不自觉变快了一些。

他想起来他们晚上聊天的时候，话题不知怎么弯弯绕绕，提到了姑娘几个月前的生日聚会。事实上，那场生日聚会的绝大多数细节他都早已忘记，他听姑娘一个人在那说着聚会上的这事那事，他只能“嗯嗯啊啊”做些简单的回答。不过有一件事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，那就是在模拟中他们每次聊起这事都会把姑娘惹哭。所以他一直在试图转移话题，不过并不怎么成功。

他细细回想着姑娘说过的话。

姑娘说，她当时离开了一下，是因为有个人把她邀请过去表白了。

敲击桌面的指头变为了四根。

他倒也没有太多的心理波动。毕竟在他的设想中，等他把她送去避难所之后，他就要回艾兰去了。她往后余生与他不再会有瓜葛，此后她自然会遇见一个真正可以和她共度余生的真命天子。

他只是在想，姑娘和他说这个干什么。

姑娘说，她当时稀里糊涂就答应了。

敲击桌面的手半握成拳。

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理波动。毕竟斯人已逝。

他只是在想……

楚芸这是想看见他有什么表示吗？

他能有什么表示啊……

安黎轻轻叹了口气。姑娘在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，一直在偷偷地观察他。这当然瞒不过安黎的眼睛，姑娘的小动作他都看的一清二楚。他自以为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，想来想去，也只能往吊桥效应那方面想了。这倒也没什么关系，毕竟，待他离开，这段感情自然会随风吹散在记忆深处。

……

不管怎么说，在提及“生日聚会”这个话题时，姑娘她从头到尾都情绪稳定，这是好事。

……分明都是好事，却总教人心神不宁。

他是遗漏了什么吗？

……

要不明天等她起来……和她聊聊最近做过的梦？

哎……

……

先把眼前的事解决好吧。

他打开电脑，敲起了最后几段代码。

又是一夜彻夜不眠。